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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时下法国知识分子的社会角色和生存方式已发生了不容忽视的变更,但先辈传给他们的担当道义和社会良心的精力在他们身上仍必定水平地存在着。从这一意义上看,法国的“知识分子”并没有终结,而且在当前相称长的时期内也不会“终结”。
  
  吕一民 浙江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人文学院副院长。师从我国著名史学家、法国史研究的开拓者之一沈炼之教授。
  著有《大国通史――法国通史》《一九一八――一九三九年的法国》《法兰西的兴衰》《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的历程》等。
  “人们通常会把理想的知识分子称作‘社会的良心’。我们有时候在感叹‘世风日下’的同时也会感叹‘士风日下’。从这个角度而言,我认为目前特别有必要在知识人(知识分子)中倡导坚守良知,勇于担当。”
  
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的三大症结词
  “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这一研究对象包括“20世纪”、“法国”和“知识分子”三个关键词。在此,我想通过对这三个关键词的阐发,在一定程度上阐明,我们为何有必要关注、乃至研究它。
  首先来看“20世纪”。在已经由去的所有世纪中,20世纪是人类历史上最为鲜艳夺目而又激烈动荡的世纪。不外,研究历史的人往往习惯于强调自己长期重点研究时段的重要性。但是对于20世纪,我们至少可以说,它在已经从前的所有世纪中,是拥有独一性的,它是在座各位亲自阅历过的世纪。另外,大家以前好像有一种成见,觉得现当代史没什么可研究的,历史研究的对象越古越好。但是,当初不认同这种观点的人越来越多。事实上,研究现当代史是有长久传统的。如西方史学史中一定会提到的修昔底德及其《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就是例证。而且,时下对现当代史感兴致的学者也越来越多,好比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早年以研究近代史为重点,出过由《革命的年代》《资本的年代》和《帝国的年代》组成的19世纪“三部曲”,但他后来也逐渐把研究重心下移到现当代史,还出过一本学界评估颇高、在国内读者中也有不小影响的著作《极真个年代》。
  第二个关键词是“法国”。在欧美大国中,法国相对来说与中国相像的处所更多一些,有极个别法国学者甚至把法国称为“欧洲的中国”,至少,两国间的来往之久、彼此影响之大是不容否定的。老一辈革命家中有许多人,如周恩来、邓小平、陈毅等当年都在法国生活过,至于曾经留法的中国作家和艺术家,就更多了。还有一点要强调的是,法国的政治文化,特别是大革命政治文化 lv官方網,对中国的影响也不容小看,我们平时常常听到的“左派”、“右派”、“红色可怕”、“白色恐惧”等术语,要追根溯源的话,都来自法国大革命。法国对中国的影响还可以举不少例子,如五四运动时期《新青年》杂志的外文刊名是法文的“青年”,又比方《两只老虎》这首歌也源自法国童谣《雅各兄弟》。
  第三个要害词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是一个在传媒中呈现频率极高的术语,只管如斯,学界对“知识分子”这一社会群体的界定,至今依然七嘴八舌。目前,大家认同较多的是余英时先生在《士与中国文化》中提到的对知识分子的定义:所谓“知识分子”,除了献身于专业工作之外,同时还必须深切地关怀着国家、社会以及世界上所有有关公共好处之事,而且这种关心又必须是超出于个人(包含个人所属的小集团)的私利之上的。
  咱们再来看一下法国研究知识分子史的头号威望、巴黎政治学院教学让-弗朗索瓦?西里奈利对于知识分子的定义 lv2012女王新款目錄。他以为,知识分子必须同时满意两个条件:首先是“文化的发明者和媒介”,在他看来,知识分子的作用就在于将文化的出产、传布和接收联结在一起。因此,“知识分子”可以是记者、作家、老师和学者,也包括局部大学生,他们都是文化的潜在创造者和中介。
  然而仅知足上述定义,只是从社会学意思和文化功效上定义的知识分子,仍不足以成为知识分子史研讨的对象。“知识分子”还必需满意另一个前提:“参与”,也就是参与社会政治生活。这种介入能够是直接的,也可以是间接的。直接参与重要有两种情势,其一是直接在社会政治生涯中担负角色,成为“当事人”,和其余社会政治因素发挥同样作用。例如担负政府公职参与制订政策,或是支撑某一派政党,宣扬其政治和社会主张,在公共领域内为该政党争取公共舆论等 lv2012女王新款目錄。其二是“见证”,通过公共范畴和意识形态内部的争辩,知识分子能将当时国度和社会生活中的焦点社会问题反应出来,或者梳理清楚。在这个进程中,知识分子既可以起到概括说明社会问题的作用,也可能因为他们察看问题的奇特视角跟不同的思维偏向,起到放大或缩小问题的作用。间接参与指的是他们自身不直接加入前两类知识分子运动,但是在知识界施展影响,对一个时期的重粗心识状态问题的定位起决议性作用,进而成为当时风行的文明气氛的一个因素。
  人们通常会把幻想的知识分子称作“社会的良心”。我们有时候在感叹“世风日下”的同时也会感慨“士风日下”。从这个角度而言,我感到目前特殊有必要在知识人(知识分子)中提倡坚守良知,敢于担当。关于“知己”,存在多种定义或说法。我想,良知主要指的是禀赋的道德观点。说到担当,作为知识分子,显然应当要有责任感,有一本翻译成中文的关于法国知识分子的著述,书名叫《义务的重负》,作者是美国历史学家托尼?朱特,他后来可怜患了“渐冻症”,他在得病后的所作所为与取得的成就,使他被誉为“人文学术界的霍金”。这不禁使我想到一位令人尊重的华人学者――许倬云先生。许先生的身材状态不太好,举动不便,但他所获得的成绩却令人钦佩,他不仅学术造诣明显,还被人誉为“台湾改造开放的幕后推手”。
  
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的“四季歌”
  固然对何谓“知识分子”仍旧议论纷纷,但人们在谈到“知识分子”时,脑海中往往会显现出一些法国知识界著名人士的形象:愤然发布“我控告!”的左拉、被誉为“20世纪人类的良心”的萨特等等。显然,上述人士已被众人奉为知识分子的榜样。与此同时,法国知识分子仿佛有太多理由被同志所爱慕,好像不一个国家的知识分子有20世纪的法国知识分子领有那么高的社会位置。
  事实也确切如此,法国知识分子在20世纪法国社会舞台上表演的角色是如此重要,甚至于他们简直时时刻刻都成为法国传媒(有不少时候甚至是国际传媒)关注的焦点。时至本日,相似现象仍然存在。例如,大家都知道LV在法国指的是什么(路易?威登),也许不晓得在法国还有位其姓名被简称为家喻户晓的BHL的知识分子,他就是贝尔纳-亨利?列维。他在2011年利比亚事件暴发后,在利比亚反政府武装与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之间发挥了重要的桥梁作用。列维有如法国在利比亚问题上的“第二外交部长”,其相干言行不仅受到法国媒体,而且还受到整个国际媒体的高度关注。
  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史大致可分为四个时期,从各自特点来看,这四个时期可分辨对应春夏秋冬四个节令:春天的万木萌生,夏日的赫赫炎炎,秋季的硕果累累和冬令的萧杀凄凉。所以,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史亦可称为一首“四季歌”。
  首先来看第一阶段,德雷福斯事件时期。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史显然应以发生于19、20世纪之交的“德雷福斯事件”为“出发点”。之所以如此,不仅由于“德雷福斯事件”为法文“知识分子”(intellectual)一词的“诞生”供给了语境,更重要的是,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在充任“社会的良心”、“介入”社会生活所采用的手腕及表示出来的特点,大多可在这一时期找到先例。例如,知识分子内部的“两极化”;普遍主义或世界主义与民族主义价值取向的长久对峙;知识分子的话语霸权与反理智主义之间的斗争;20世纪法国知识界凸起的“左倾化”特点等。
  第二个阶段是大战与危机的年代。从1914年至1945年,法国除了20年代外,基础处在大战与危机的暗影覆盖之下。法国知识分子在这30来年时光里的发展过程大抵又可分为四个阶段:1、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代,绝大多数法国知识分子都投入到捍卫祖国的斗争中,其中有的直接上火线浴血奋战,而更多的则在“海内阵线”踊跃投入战斗。当然,也有个别知识分子始终保持反战态度,其中主意超乎混战之上的罗曼?罗兰最为惹人注视。2、1920年代,法国知识分子的特色是跟党派走得越来越近,有名学者朱利安?邦达为此写了一本《知识分子的背离》。3、1930年代,当时法国知识分子在反法西斯主义的斗争中起了极为主要的作用。4、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不少法国知识分子积极参加抵御活动,这些人的奋斗方法大体可分为两类:拿枪与拿笔。当然也有一些常识分子是一手拿枪,一手拿笔。还有一些则走上为维希政府服务、甚至与纳粹德国配合的途径。
  第三个阶段是“辉煌的30年”。二战结束后的最初30年(1945―1975),法国在社会、经济等许多方面取得了令人瞩目标发展,有鉴于此,法国著名经济学家让?福拉斯蒂埃将其称为“辉煌的30年”。二战结束后,法国的知识分子进入了一个可以萨特名字命名的时代,“萨特时代”在很大程度上亦可被视为战后法国左派知识分子的“光辉的30年”的同义词。1943年,萨特在著名的伽利玛出版社出版了《存在与虚无》,当时,这部厚达七百多页、语言艰涩的哲学著作并没有怎么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仅仅过了两年,存在主义哲学就风靡法国知识界,《存在与虚无》一版重版,萨特的名气一劳永逸 lv2012女王新款目錄,他因此成为当时最负盛名的哲学巨匠。不过,萨特的申明鹊起,诚然首先得归因于他的存在主义思想正好符合时代的需要,但他在思想文化领域的“多面手”乃至“全才”形象也起了很大作用。在此时期法国的文人学士中,只有萨特胜利填平了文学与哲学之间的鸿沟。
  最后一个阶段是20世纪晚期(或曰“终结”时期)。1980年代初期,法国知识界的两大巨星萨特与雷蒙?阿隆接踵辞世。在这前后,数名在春秋上要比他们小一辈的知识精英也过早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或是虽生犹逝世。这一切,使得此期的法国知识分子不断与各种追悼典礼打交道,并时常沉迷在悲哀中。总体上看,进入20世纪晚期的法国知识分子似乎已失却了20世纪早期与中期时的豪情。由于受寰球性政治气象的影响,在战后长期把持着法国知识界的左翼知识分子的权势在显明减弱。当20世纪进入序幕之际,因为国内外局面均发生了重大而深入的变化,导致此期的法国知识界亦出现了一些新特点,例如 lv官方網,“非政治化”现象进一步突出;知识分子中左-右之间的分野日渐含混,传统的“左派知识分子”未然消散;人文知识分子的边沿化和科技知识分子的中央化趋势加剧,知识体系对知识分子的约束愈益重大;知识分子更热衷于与媒体打交道,并因而不惜屈服于市场法令,弱化自己的独破性。假如说,上述特点可以作为(传统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已经“终结”的注脚的话,那么,我们也可以从发生在“世纪末”的下列事例中看到,在法国知识界内部,以左拉、萨特为代表的传统知识分子余韵尚存,法国当代知识分子仍保持着一份对公共的关怀:集体请求法国政府用外交手段或其他手段对发生在波黑或卢旺达的种族大屠戮进行干预;发动“无国界医生”、“世界医生”运动;盛大留念左拉的《我控诉!》发表100周年;组建反“全球化”组织“征收金融交易税以支援国民协会”(ATTAC)。鉴于此,我们似乎可以认为,尽管时下法国知识分子的社会角色和生存方式已发生了不容忽视的变化,但前辈传给他们的担当道义和社会良心的精神在他们身上仍一定程度地存在着。从这一意义上看,法国的“知识分子”并没有终结,而且在以后相当长的时期内也不会“终结”。
  
知识分子史成为法国史学研究新热门
  对知识分子的研究,自20世纪中叶以来,始终是国外人文社会迷信领域的热点之一。其中,被世人奉为知识分子尤其是左翼知识分子楷模的法国知识分子,更是有关研究者广泛关注的对象。在20世纪晚期的法国,在政治史从新焕产生机和社会文化史日趋升温的背景下,甚至还出生了一门新的以研究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为重点的史学分支――知识分子史。
  法国知识分子史的萌发首先归因于新史学派第三代的领衔人物雅克?勒高夫的开辟之功,他在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出版了名著《中世纪的知识分子》,该书问世后,一度引发了法国史学界对研究知识分子的关注。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西里奈利等年迈力衰的学者共同尽力下,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史研究在法国进一步受到器重,知识分子史亦逐步成为20世纪晚期法国史坛的“显学”。1986年初,西里奈利在法国新锐史学刊物《20世纪》上发表了长篇论文《偶尔仍是必定?一种正在建构中的史学:知识分子史》,引人瞩目地打出了知识分子史的旗帜,并对这一新的史学分支的研究对象及其研究办法与特征作了初步阐释。1980年代中期,法国著名史学研究机构――当代史研究所树立了一个由来自不同窗科的中青年学者组成的专门研究法国知识分子史的研究团体,表现极为活泼。有关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史的著作往往甫一问世,即在史学界乃至在全部文化界产生相称大的影响。与此同时,法国不少著名刊物,如《新视察家》《快报》《争鸣》等也曾以专辑或专栏对20世纪的法国知识分子开展普遍、深刻的探讨。
  学界时下普遍认为,知识分子史属于政治文化史学的范围,其研究领域由政治史、文化史和社会史穿插而成,因而,其研究方法需在坚持史学研究基本特征的基本上有所翻新。对此,西里奈利的一些观点颇具启发性。
  西里奈利认为,在知识分子史的研究过程中,有三种研究方式最值得倚重,或谓必需要应用下述三套工具:“历程”、“社交性”和“代”。“历程”指的是在法国历史发展的背景下,将各个历史时期知识分子的发展过程加以梳理;“社交性”是指对知识分子群体内部结构的独特性进行考核;而“代”则是从代际更替的角度,掌握知识界内部的新陈代谢。
  法国学者通常把19世纪末的“德雷福斯事件”作为知识分子“诞生”的标记性事件,法国知识分子的“历程”亦由此开始。在这一过程中,必须同时研究三种知识分子的历程。首先是一些具备代表性的著名知识分子,例如著名作家路易?阿拉贡和安德烈?纪德、身兼教授和记者双重身份的雷蒙?阿隆、从作家改变为政府部长的安德烈?马尔罗、著名哲学家和文学家萨特等。其次要研究着名度稍逊一筹的知识分子,例如一些作家、著名记者、著名传授等。这些人在法国社会中享有较高的地位,在知识分子对重大社会政治问题采取群体行为的时刻,这些知识分子是不可缺乏的中坚力气。最后,还特别要留神发掘一些以前被疏忽的知识分子,西里奈利称这些人为“启示者”,他们的名声并不显赫,但是在某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他们对其他知识分子的思惟和行动发生了关键性的影响。例如“德雷福斯事件”时期,巴黎高师藏书楼治理员赫尔在左拉之前挺身而出为德雷福斯伸张正义,应用本人的职务之便压服良多人参加支持德雷福斯的营垒,这些人中就包括后来在事件中起重要作用的左拉。法国知识分子历史过程中的一些重要走向,事实上恰是由这些“启发者”定位的,只有充足斟酌到这些知识分子的地位与作用,法国知识分子的发展脉络才会比较清晰。
  要全面展现法国知识分子的发展过程,还须要对一些同质性的知识分子群体的独特历程发展研究,例如1920年代中期的巴黎高师文科班,其中有后来成为左派知识分子首领的萨特和自在派知识分子代表的阿隆。这些存在雷同精英教导背景的知识分子,在毕业后采取了不同的“介入”社会的方式,空虚和影响了法国知识分子历史的发展。
  法国史学界较多使用的“社交性”概念源于社会学。首先将这个概念引入法国史学研究的是法国著名史学家莫里斯?阿居隆。法国学界普遍应用“社交性”概念来研究法国知识界内部结构的独特征,其中法国知识分子“介入”社会政治活动的重要阵地――各种杂志和出版社,始终是研究对象的首选。每本杂志和每家出版社,都有绝对比拟固定的编纂和作者群体,造成知识界内部的各种小团体。然而,西里奈利认为,这种团体网络性特点并不能完整概括法国知识界“社交性”构造的全体特征,因为在知识界的各种小团体构成和运行过程中,知识分子之间的感情因素有着不容疏忽的影响。
  法国知识分子的新陈代谢――“代”的现象,也即代际更替的现象,并不是简略的年纪更替的天然景象,实在质是知识界内部新陈代谢的实现方式。重大的社会历史和政治事件,作为各代知识分子的起点,将各代知识分子在知识分子史的坐标长进行了定位。通细致致的教训研究,西里奈利进而探寻了影响知识界代际更替的诸多因素,其中最主要的是社会因素和政治因素。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战使法国损失了大批的青丁壮人口,为诞生于1905年左右的一代知识分子敏捷进入知识界提供了方便条件,大大缩短了新一代占领知识界主流畅常所需的时间。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停止后,知识界针对附敌分子的荡涤运动,使得统一代知识分子的内部发生了换班的现象,和法西斯或维希政府协作的知识分子退出历史舞台,同代人中的另一批知识分子开端盘踞知识界的核心。
  在对知识分子的“介入”行动进行解释的时候,通凡人们依据政治倾向的差别将知识分子分成左派和右派两大类。这种简单的两分法在一些情况下可以提供解释的根本框架,但是在许多情形下缺少说明才能。例如在阿尔及利亚战役时期,很多知识分子都参加了反对战争的宣言和请愿活动,在同一份宣言中的署名名单中,会同时涌现左派和右派知识分子的名字,政治倾向的差别性在这里无奈得到解释。而从知识分子的“代”的现象这个角度动身,或者可能为这个问题提供更具公道性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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